民国元年(1912年),改归绥兵备道为归绥观察使。民国2年(1913年),绥远改为特别行政区,裁归绥观察使,置民政、军政两厅,以绥远城将军为行政长官,始与山西划分为二。
民国3年(1914年),将军改为都统,增设道尹、土默特总管,又设立了审判处,烟酒公卖局,塞北关等机构。民国4年(1915年)设垦务总局。以上三年多,因我不在绥远,所有政治变迁,不得其详。今只就我二次来绥以后的情况,约略言之。
我是1915年8月第二次分发绥远的。那时正是潘榘楹都统在任,适值袁世凯整顿吏治,雷厉风行之时,京兆尹王治馨贪污500元即行枪毙,一时哄动全国,绥远闻风,自是更加警惕。
我以考取知事到区,见了道尹张远伯,即欲委我到托县整顿吏治。及见财政厅长刘瞻汉又欲委我到清源局整顿税务,使我当时无所适从。自是厅道会商,最后决定委我为五原东南清源局局长。清源局是特区重要税收机关,每县都设有清源局,又因五原地方辽阔,还设有西北清源局,每局都附设有土药罚款稽核所。
清源局以收皮毛税为大宗。稽核所之设立,原因是甘肃多年种大烟,存土多由包头转运,我区经费困难,正好收些罚款,以资挹注。五原西北清源局设在五原县城,五原东南清源局,前任局长办了一年半,亦无正式局址。
我接事后,即将局址设在五原东南乡南柜窑子村,在黄河边老昭君坟附近。
设局未久,土匪四起,我局即遭第一次抢劫。那一天我局人员正在开饭,忽报土匪即将来村,我同局员急忙藏匿于村民家中。土匪非常狡猾,故意不动声色,拿了少数现钱,即速扬长而去。
我局人员上房,望见土匪已经过了黄河,即速回局清理票账、重要文件,以及各人物品。收拾停当,连夜回包。果然次早拂晓,土匪又来抢局,拷问看守局门的村民,逼问局员究竟藏在何处,沿村搜查,终无所获。
如果第一次也象这样搜查,我亦不能幸免矣。土匪用意主要是想请“财神”,如果绑上一两个票,就得要三千五千才能回赎,幸而早走了一步,未中土匪的毒计。
自是南柜窑子不能设局,乃将局址移至包头西门外五原边界的脑包上,整顿税收,大有起色。讵未及三月,卢匪占魁作难,围攻包头40余日,幸有孔庚师长驻守在包,布防得力,虽围攻如此之久,亦未得逞。地方如此紧急,而绥远不发一兵,进行剿办,殊不可解。
追究土匪发生的原因,根本由于政治腐败,官吏贪污。就拿清源局来说,我接任的东南局,前任开办一年又半,既无比较,又无预算,为时如此之久,仅上缴5000余元。
我接办一月,就上缴7000余元,第二月就上缴10000余元。那时包头税收机关,不下20余处,多半收款不开税票,开票则大头小尾。至于偷税走私,勾结私放,稽查员的无法无天,更是无奇不有。这里想谈一段奇闻。
包头土药(即鸦片)罚款稽核所,因为所长刘仲华系张远伯遭尹的舅父,可以为所欲为。所内稽查人员特别多。那时兰州有土客(即贩卖鸦片的客人)来包,即先电报稽核所,所内即派稽查员出外迎接。
这一次有一批大宗烟土,稽查认为发财的机会到了,乃作成圈套,一组出城远处迎接,因土客不熟悉路径,故意绕道,本来应该从西门入包,偏把土客领到东门,这时领路人即隐匿不见。东门卡长问土客从何而来,答日:从兰州来。
卡长说:从兰州来,为何不走西门而走东门?显系希图绕越偷税,立即将人、土扣留,报告所长,所长又立即请示财政厅长,当然回电:重办。所长立即将烟土没收,并将土客管押,听候重办。土客好容易多方贿赂,才被保外候讯。
据说这位土客刚死了一个独子,原系借此来包散心的,不料遭此不自之冤,即愤不欲生。一日拿了一把利刀去到稽核所抹脖子。闹了许久,仍将土药充公,仅仅发给土客一些盘费,打发回家了。稽查人员们所以做此伤天害理事,原因在于定章:罚款可以提成一半以为奖励。
包头驻有郑金声一团队伍,原为保障包头以西的安全,乃该郑团长花天酒地,牌桌不离,卢匪始而不过数十人,抢劫为害,每有报告,团长坐在牌桌上说快派兵出城剿办。一会儿,回报土匪已经远遁。过些时,又报包西公忽洞地方聚有卢匪数百人,依然照例派兵往剿,敷衍了事,回报又说肃清了。
不多时报告,五原聚卢匪数千人,照例派兵往剿。土匪摸清郑团长习惯,兵来散去,兵去匪聚,地方成了土匪世界。而那些当官的在包头还是照旧吃喝玩乐。那时包镇妓女最多。因有土栈、洋行、毛店,都是有钱的地方。
尤其土客栈钱更多,住一夜窑子,就给烟土50两,甚至更多一些。当时土烟每两4元之谱,一夜就是数百元。因此行店、土栈各地方到处都有妓女。这些场所,又是军官们行乐之地。
不花钱还要耍厉害,妓女对他们不得不强为欢笑,他们乐以忘忧,天塌下来也不管,卢占魁匪众就越剿越多了。
民国4年(1915年)冬,卢匪围攻包头号称万余人。每日傍晚到天明,枪炮声音不断,那时惟我最难过。因为我们清源局人员,都避回包头,收了10000多现款,放在我的寓中,风声一紧,就有被劫的危险。我战战兢兢,困守40余日。好在城防得力,匪因攻坚不下,乃转向东胜、萨拉齐、托克托三县出发,所向技靡。
东胜、萨拉齐两知事(忘其名)皆弃城逃走,以致地方糜乱,人民受害不轻。托县知事赵振勋系与我同时考取分发来绥的,为了保护人民,挺身出城与匪商谈,给以财物,请勿伤害人民,这种冒险保护人民的县官,在当时实是不可多得的。
谁知弃城逃走的知事,反而安然无事,而赵则被参革职了,真是岂有此理。地方土匪乱子越闹越大,京师震动,特派萧良臣率骑兵一旅来绥剿办,追剿数月才把卢占魁匪众赶出绥远境外,消灭过半。
绥远鸦片屡禁屡种,人民习以为常。每年禁者自禁,种者自种,最后总是收些罚款了事。
民国初年,袁世凯曾严令禁种,本区当然奉命惟诺,雷厉风行。托克托城向系种烟最多之区,当局特别选任我去托城署理知事。奉委后去见道尹,他说如果禁烟不力,知事即被枪毙。当时我已查明托县种大烟500多顷,我又不能畏难不去。到任之前,我就印好布告10000张,告文是:“偷种大烟,罪名极重。
倘敢故违,法无宽纵”16个大字。到任一接印,即先行印贴,一时满城满乡满村,到处贴满布告。人民认为来势甚猛,与历年禁种情形不同。我又随即召集士绅以及乡村负责人等谆谆告诫,真是舌敝唇焦,又亲自分赴各大乡镇轮流讲话,希望他们自动铲除,乃一推再推,还是观望者多。
县内原驻有一营军队,还驻有一个支队,队长名叫王占魁,我就同他磋商办法,希望他协同我组织一个督铲队。他看到今年禁烟与往年不同,愿意帮忙。首先令他的官兵把所包庇的或与人合种的大烟自动铲除。人民看到军队也抗不过去,于是大家都自动铲除起来,我因势利导,约同该支队长带领督铲队下乡督铲。
远近闻风,不到多久,几乎铲光铲净。这次禁烟的顺利,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正在清理善后,督率农民改种嘉禾之际,即赶上袁世凯登基改为洪宪元年。本区混成旅长王朝烈领衔称臣出奏,极表拥护,一时政局混乱,人心浮动。
王朝烈派上他的军队赶到托城禁止铲烟,并且大事提倡复种鸦片,地方人士无一不骂我办事激烈。我经此一气,酿成重病,不得不辞职而去。